“点—轴系统”理论回顾与探索

基于“点—轴系统”理论的海南自由贸易港发展战略探讨

  • 刘云刚 , 1, 2 ,
  • 刘玄宇 , 1 ,
  • 王宇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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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华南师范大学地理科学学院,广州 510631
  • 2.华南师范大学北斗研究院,佛山 528225
刘玄宇(1991-), 男, 河南商丘人, 特聘副研究员, 研究方向为海洋政治地理学。E-mail:

刘云刚(1973-), 男, 内蒙古呼和浩特人, 博士, 教授, 博士生导师, 研究方向为政治地理学、城市地理学、生活空间论。E-mail:

收稿日期: 2024-07-29

  修回日期: 2024-12-10

  网络出版日期: 2024-12-27

基金资助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42230705)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20VHQ002)

The island-based "pole-axis system" theory and its utilization in the development strategy of Hainan Free Trade Port

  • LIU Yungang , 1, 2 ,
  • LIU Xuanyu , 1 ,
  • WANG Yuqu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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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School of Geography, South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Guangzhou 510631, China
  • 2. Beidou Research Institute, South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Foshan 528225, Guangdong, China

Received date: 2024-07-29

  Revised date: 2024-12-10

  Online published: 2024-12-27

Supported by

National Natural Science Foundation of China(42230705)

National Natural Science Foundation of China(20VHQ002)

摘要

由于长期陆海分治,以“点—轴系统”理论为代表的区域开发理论,对陆海过渡带及海洋空间的发展潜力研究不足。本文在此背景下,梳理“点—轴系统”理论的海洋面向,探讨超越陆域思维的“点—轴系统”及其运用。具体以目前备受关注的海南自由贸易港发展为例,从岛屿经济体的一般规律出发,回溯海南岛的区位关系与发展历程,并基于“点—轴系统”理论的拓展,探讨海南自贸港的发展方向和思路。研究结果:① 海南自贸港的发展需要统筹考虑岛屿区位关系,将“点—轴系统”内置其中,考虑其在全球、国家、区域和地方不同尺度空间的综合作用;② 海南自贸港岛屿“点—轴系统”强调“流”而非地理邻近性对岛屿和岛群增长极的作用,对岛—岛关系关注需从中心性转向节点属性挖掘,对陆—岛关系关注需由等级从属向功能互补转变;③ 海南自贸港需打造兼具陆、岛、海的经济与产业复合“点—轴系统”,通过“以海定陆”和“倚陆向海”双向互动,深化不同地理单元协同发展的内生动力。本文旨在丰富“点—轴系统”理论的海洋面向,为厘清海南自贸港及其他岛屿经济体的发展思路提供助力。

本文引用格式

刘云刚 , 刘玄宇 , 王宇渠 . 基于“点—轴系统”理论的海南自由贸易港发展战略探讨[J]. 地理学报, 2024 , 79(12) : 3050 -3062 . DOI: 10.11821/dlxb202412008

Abstract

Owing to the long-standing land-sea division, the regional development theory represented by the pole-axis system has conducted insufficient research on the development potential of the land-sea transition zone and even the marine space. In this context, this paper re-explores the marine orientation of the "pole-axis system" theory and investigates the application of the pole-axis system beyond the land-based thinking. Specifically, taking the currently highly-regarded development of the Hainan Free Trade Port (HFTP) as an example, it commences from the general laws of island economies, traces the geographical relationships and development history of Hainan Island, and based on the expansion of the "pole-axis system" theory, deliberates on the development direction and ideas of the HFTP. This paper emphasizes that: (1) The spatial metaphor of isolation and connectivity of islands within the context of the pole-axis system are mutually reinforcing and compatible, and the cultiv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the pole-axis system of the HFTP need to take into account the synergetic effects of the island's geographical relationships at different spatial scales, namely the global, national, regional, and local levels. (2) The pole-axis system of HFTP highlights the role of "flow" rather than geographical proximity in the growth of islands and island clusters. The focus on island-island relationships needs to shift from centrality to the exploration of node attributes, while the focus on land-island relationships needs to change from hierarchy to functional complementarity. (3) The HFTP needs to establish an economic and industrial composite pole-axis system that integrates land, island, and sea, and deepen the intrinsic driving force for the coordinated development of different geographic units through the bidirectional interaction of "defining development based on the sea" and "leaning on the land towards the sea". This study hopes to contribute to enriching and enhancing the marine orientation of the "pole-axis system" theory and deepening the study of islands, including the HFTP, other island economies, and the entire island.

1 引言

区域发展是地理学研究的传统核心议题[1],“点—轴系统”理论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成果之一。在学理层面,“点—轴系统”理论汲取了“中心地理论”的思想[2],以区域开发决策中的“替代曲线”模型为依据[3],强调社会经济要素集聚形成增长极[4];线型基础设施将点串联,以多要素流动对轴线邻近区域产生扩散效应[5]。近年来,受流空间理论、全球生产网络、中心地组织原则演化等影响[6],相关实证研究进一步丰富了“点—轴系统”理论的动态、联系视角,如区域经济学“行动—规则”范式[7],中心地多层次嵌套网络[8]等。实践层面,自“点—轴系统”理论提出后,因其与中国社会经济发展的历史背景、城乡体系的等级结构高度契合[9],被广泛应用于国土生产力布局[4]、各级区域发展规划[10]、城市空间体系[11]、交通基础设施[12]、旅游开发和旅游空间结构[13]等方面,极大提升了地学成果在国家发展决策制定中的指导作用[14]。进入新时代以来,受国家发展战略和学科研究热点的影响,“点—轴系统”及“T”字型构架仍是国家区域重大战略实践的核心抓手[7],在国土空间综合开发、丝绸之路经济带、新型城镇化等重大科学问题上,持续引发对“点—轴系统”理论实践价值的新关注。
不过,由于长期陆海分治,“点—轴系统”预设的社会经济空间主要置于陆域,对陆海过渡带及海洋空间的发展潜力研究不足,与之相应的还有岛屿的重要性及其潜在贡献被大大低估[15]。随着中国经济发展进入全球布局的新时期,海南自贸港作为重大国家战略推出,引发学界广泛关注。相关学者从经济治理[16]、区域经济协同[17]、自贸港经济治理功能[18]、发展路径规划[19]等方面展开探讨,但总体上仍是基于陆域发展思维及其经济框架,较少从岛屿视角对海南发展问题进行思考。海南作为典型的岛屿经济体[20],既有边缘性、脆弱性等孤点劣势,也有网络性、流动性等连线潜力[21],其发展规律必然不同于大陆[22]。“点—轴系统”理论是思考区域开发最经典的理论之一,通过“点—轴系统”构建区域相互关联、相互作用的动态组织关系,可以超越岛屿内部与外部的视角划分,提供不同于其他学科的视野。因此,本文尝试将“点—轴系统”理论框架延伸到海洋和岛屿,从陆海一体和岛屿经济体的角度,探讨海南岛未来发展的优势和潜力,从理论上丰富和发展“点—轴系统”理论的海洋内涵,从实践上深化对海南自贸港的认知,助力中国的岛屿开发和海洋强国建设。

2 理论认知与分析框架

2.1 陆与岛

无论是一个独立的海岛或一群海岛,开发利用其岛陆、岛滩及环岛海陆资源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23]。岛屿空间尺度差异巨大,在政治形态上涵盖国家、省级、市、县,又或作为殖民遗产的海外领地、海外省、特别行政区等[24],尽管在相对规模、地理性质和制度安排方面差异较大,但由其孤域性而衍生出一些共性问题,如地理隔绝导致高物流成本[25],经济与生态系统双重脆弱性[16],殖民历史及与母市/前宗主国的复杂地缘关系[26],以及腹地狭仄、对外高依赖性[27],缺乏经济内生性[28],等。立足于大陆视域下的发展理论,岛屿常被视为“落后”且“边缘”的小块陆地[29],一些文学修辞[30]、殖民历史与风险监管[31]的叙事更是强化了岛屿发展的依附/次阶形象,但这种认知未必符合事实。岛屿的发展条件十分复杂并常伴随情境性因素,如区位、网络和主权,赋予了岛屿自身诸多可利用的战略资源优势[32-33]。目前国际社会对岛屿的研究多聚焦于南太平洋、印度洋等小型的岛屿国家和自治体[34]。鉴于经济发展与区域本身的关系,这些岛屿经济体通常有3种发展模式:① 移民汇款和外来援助,强调岛屿利用外部资源和社会网络关系获得发展潜能[29];② 利用司法或宪法工具创新,营造“次国家岛屿司法管辖区”的特殊治权,吸引母市或虚拟腹地的各类资源到岛进行服务型消费[30];③ 以国际旅游业为主要发展引擎,探索基于需求导向的体验性经济及由离岸银行业衍生的金融性服务消费[31]。这些发展模式都是通过非农业、非制造业、非工业化、非商品生产的方法发展经济[32]。因而,规模小、位置偏远、自然条件恶劣未必是岛屿经济体落后的理由,重点在于突破岛屿作为大陆边缘和异类的认知桎梏。

2.2 岛与海

近年来岛屿研究涌现出强调关系视角的声音[35],不同流派从结构主义、建构主义和后结构主义方法挑战岛屿/大陆二分法[36],批评指向将岛屿简化为脆弱、孤立、原真或落后的地理联想。2011年Stratford等[37]呼吁从岛屿看世界,而非从世界看岛屿的研究视角,通过岛海一体、岛际关联性,重视相互构成和共同缔造的岛屿空间的存在、认知及流动方式[38]。关系转向解构了岛屿偏僻、落后的刻板印象,认为岛屿并非是隔离和保守的,而是跨界和开放的[39]。这些研究围绕连通性问题展开,通过架构基础设施来改变地理边界[29],将岛屿从孤域性中剥离出来,以此拓展岛屿经济体的发展选项,如海外军事基地、航天发射基地、垃圾填埋、船舶加油、游艇泊位,以及延伸性的服务类,如旅游服务业、转口贸易与物流等[31],与此相应还有“以群岛观思考”[40],认为全球范围内岛屿间的链接体系构成了有别于大陆体系的“岛屿世界”[15]。岛屿被各种关系网络所包覆,成为一个流空间[41]。因而,可将岛屿视为网络或区域范围内的一个联结点,且每个节点都可以感受到其他节点或圈层的存在与影响[40]。群岛观不仅强调与连通性相关的新空间形态,还反映出“变形”的隐喻,不同岛屿发挥并发展自身核心战略资源所创造的竞争优势,在岛屿世界中被表征为一种演化的创新性。
在群岛观的基础上,Hayward进一步提出岛海性(Aquapelagic)的分析视角,强调岛屿与海洋的关系[42]。顺着这条脉络,岛屿研究从突出岛际关系和群岛本身(即地域研究),进一步转向陆海一体的综合研究[43],强调海洋与岛屿的相互建构,如海洋通过多种形式渗透、参与并构建岛屿社会文化[44],并以建筑、古迹、神话、宗教等(非)物质形式存在,成为岛民世界观与身份表达的组成部分[27]。因此,岛海性并不仅仅意味着岛屿的陆域性/海洋性这一对立维度的切换,还强调以统一视角考察人类活动与自然系统的互动,着眼于岛屿社会变迁中海洋的物质性及人海关系[45]。在此背景下,岛海性的演化及其对外部冲击的响应成为岛屿研究的新面向。

2.3 岛屿“点—轴系统”

就“点—轴系统”理论内涵而言,“点”是指各级居民点和中心城市,“轴”是指由交通、通信干线和能源通道等连接起来的基础设施束,而轴线一旦形成,就会吸引人口和产业沿轴线两侧集聚,产生新的增长点,最终带动区域空间结构的极化和均衡[4]。“点—轴系统”理论揭示了区域发展演化中点(增长极)与轴(发展轴线)之间的互动关系,跳出了传统区位论中单一要素和静态的思维模式[3]。点与轴都是核心,线状设施不仅是一个影响因素,还是一个内生变量,推动区域发展的方式并不是通过一个个城镇独立地发挥作用,而是通过轴线作为一个整体带动整个区域的发展[2]。将岛屿纳入“点—轴系统”理论进行讨论,至少包含二层含义:其一是将不同规模和等级的岛屿作为传统意义上的集聚点/中心城镇“点”;其二是在海陆互动中,岛屿并非一种地理阻点,而正是依靠岛屿港口、岛屿城市等“岛链(轴)”将海陆连结起来,形成庞大、绵密的全球网络体系(图1)。因此,点(岛屿)与轴(岛链)的空间组合构成了简单的空间结构,由于地理基底的变化,点的发展(即对增长极的培育)不仅取决于岛屿在全球中的地理区位,更取决其与其他增长极之间产业结构互补性、文化相似性、制度环境包容性等多维邻近性,即岛屿嵌入全球体系的程度。轴线即连通性基础设施,由于海洋整体性和流动性特点虚化了物理轴带及其邻近扩散的空间性,因而相比陆地“点—轴系统”更加强调行动体的互补与协作,以及制度、文化、社会经济关系等维度虚实交互的联系。作为一种整体性视角,将岛屿纳入“点—轴系统”,既是对国土空间开发由陆向海的呼应,也阐明了岛屿发展的空间规律,即岛屿(增长极)在全球、国家、区域、地方网络空间格局中的意义。
图1 基于“点—轴系统”的岛屿发展脉络

Fig. 1 The development process of Hainan land development from single point to "pole-axis system"

因而,将岛屿融入“点—轴系统”可以展现两种张力:一方面表现在海洋本体与大陆意志在发展路径(发展轴导向)主导性上的博弈。长期以来大陆中心观下岛屿始终处于从属地位,其结果岛屿被视为孤域,一张白纸,为任何可以想象的人类项目提供画板[46]。而如果将岛屿作为开发的增长极“点”,从大陆意志拉向海洋本体,使之融入更广范围的地理空间系统,那么岛屿的外联性和海洋性将被释放,其“中心与周边”地位也会发生时空转换,这即是岛屿关系内部的逻辑张力。另一方面,“点—轴系统”揭示区域发展的空间渐进式扩散的规律,本质上是特定地方空间(增长极)对权力和资本的集聚与吸纳能力在尺度层级上的跃迁,因此岛屿演化也可放置在一个更大的空间体系中考察。岛屿只有通过不断与高阶尺度建立联结,才能逐步实现空间要素的升级与尺度跃迁,在这一过程中岛屿如何嵌入并协调不同空间尺度之间的关系成为关键,即全球、区域、国家、地方的尺度张力。这两种张力彼此作用、互为表里,在时间维度上加速循环,在空间维度上扩张转移,共同推动以岛屿为“点”和以岛链为“轴”的区域空间格局演化。
基于上述认知,本文尝试提出岛屿经济体发展的分析框架,并试图为特定岛屿(海南岛)的发展提供系统性思路(图2)。陆地“点—轴系统”立足于空间组织的向心性,常以等级制解析节点关系,强调线性的低阶依附于高阶。然而,受海洋切割作用,岛屿点轴体系更像一个自组织网络系统,岛屿的重要性更依赖于其作为网络节点所身处的结构位置、发挥的功能属性。由此,节点的功能地位与关联关系是岛屿“点—轴系统”的组织逻辑与运行机制,其中不同区位关系是发掘岛屿节点属性的横向视角,空间尺度转换则是岛屿凭借不同的职能、服务及履行互惠作用,实现地域组织重构并与之更高尺度建立联结,由有界地方走向全球空间的垂直视角。因此,“点—轴系统”也可以理解为一种由岛屿、岛链作用于多尺度空间而形成的复杂结构。在全球与地方紧密互动的背景下,本文将海南岛置于开放动态的关系空间中予以考察,以“点—轴系统”理论为基础,审视海南如何在调和多层区位关系过程中实现尺度跃迁,由封闭“点—轴系统”走向开放“链—圈系统”,这是本文探讨的核心问题。
图2 岛屿“点—轴系统”分析框架

Fig. 2 An analytical framework formed by the island spatial "pole-axis system"

3 岛屿“点—轴系统”视角下的海南岛

3.1 中心—周边

在岛屿关系中,近岸岛屿通常与大陆有着密切联系,国家与岛屿之间形成自上而下递进的权力和制度安排,这种单向支配塑造出岛屿空间性的3大收益:领土、防御和交通[45],具化为大陆对海南岛的3类地理想象:① 蛮荒之地。这一地理想象主要体现在一系列历史主义重建中,大陆视角下海南岛长期处于地理和权力的双重边缘,缺乏与更高等级的尺度建立联系的有效渠道,因而始终未能成长为一个以海洋为导向的权力中心。② 地缘前哨。这一想象出现在20世纪初,由于独特地理区位,海南岛存在着因生产要素完全缺乏供给弹性而取得“超出正常水平”的经济报酬的可能性,这种李嘉图稀缺租往往表现为潜在的地缘战略租金[16],“永不沉没的航母”形象,以及锚定在南海边缘的陆权组成部分,即代表大陆而非与海洋的权力关联。③ 岛屿经济体。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为支援国家建设,海南相继建立了热带作物垦区和农场群,这既是屯垦戍边传统的当代演绎,也是契合热带海岛生态资源的生产力战略布局。1988年建省后,海南因毗邻港澳和东南亚而被划定为经济特区,成为联结大陆腹地与外部世界的前哨。然而,从历史实践看,岛屿经济体普遍缺乏启动和发展工业化进程的各类条件,海南产业发展路径呈现出从农业向服务业的“蛙跳”式特征,于是2000年后国际旅游岛建设提速。2008年后,海南又被赋予一系列社会主义新时代建设的历史使命,中国共产党的“十九大”报告作出“赋予自由贸易试验区更大改革自主权,探索建设自由贸易港”的战略决策,2020年《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总体方案》出台,彰显出国家力图将海南岛从地方尺度嵌入到全球尺度,打造引领中国新时代对外开放新高地。然而,无论海南岛被作为一个逃避现代性,抑或追求现代性的地方,其身份都是围绕着一个反工业化、历史断裂的飞地模型构建的,发展意图多来自大陆的规划想象而非内生发展演化,海南岛也从未被纳入“点—轴系统”的视野。

3.2 岛际网络

由于历史和现实原因,海南岛在很长时间里都是采用一种完全开放的方式与外部进行商品和资本的交换,其经济开放程度远高于大陆[39]。从地方区位关系看,海南岛处于横贯南海海盆隆起的群状岛屿系统中,在南海岛群关系中充当着核心节点的作用:一方面,通过早期的渔业活动与海洋贸易,海南岛与南海诸岛在生产贸易上连为一体。不过,囿于地缘政治因素,国家并未赋予海南分配南海资源的权限:海南既无法从油气开采中获取税收利润,也难以取得与所辖海域面积匹配的渔船指标。这一体制问题严重制约着海南岛与南海诸岛之间的联动活力。为理顺陆海关系,国家以三沙地级市的形式将南海诸岛纳入海南省管辖范畴,海南的地理认知才真正从“孤岛”拓展到“岛海”。另一方面,海南岛是南海诸岛北部最近的大片陆地,在推进南海整体性开发的进程中首当其冲。近年来随着南海岛礁建设快速推进,海南被设定为南海维权、资源开发和服务的重要基地,担负起中国在环南海区域提供公共产品与服务的重任。
区域尺度上,海南身处中南半岛与马来群岛构成的亚洲东南部环形俯冲带中的岛群系统中,与陆地东南亚连成一个完整岛海地理单元。在这种自然环境和交通条件下,近代以岛屿城市或岛屿港口为枢纽,通过岛礁渔业生产,岛际海洋贸易、文化往来和岛屿港口城市的发展,环南海区域形成一个自由、稳定、有序的岛屿网络,其中海南岛始终是连接东南亚和中国海上通道的关键节点。当前环南海岛屿网络正处于剧烈变迁中,以信息生产要素为支撑的“流空间”逐渐替代传统地理空间的重要性[47],岛屿作为各国参与国际分工和竞争的基本地缘单元,或主动或被动走向更大范围与深层次的岛链圈层,在此背景下,既有岛屿网络格局演化及海南岛所需作出的适应性调整战略,成为海南自贸港建设的关键。

3.3 岛海联动

海南是由主岛及散布在广袤南海中200多个离岛组成。从地理形态上,海南是面积相对较大的中央岛,其他离岛绝大多数是珊瑚礁,由生物碎质、碎石以及珊瑚构型动态形成,这些地物的空间形态并不稳定,难以支撑人口长期栖居生活。根据现代定居和人口分布的历史基础,很容易将海南简单理解为单一型岛屿经济体而非离散型的群岛经济体。因此,从陆地视角,海南岛屿经济体具有规模小、重洋阻隔以及自我循环能力弱等先天短板,在国民经济发展中很难成为经济高地。然而,这是一种狭隘的经济和地理决定论。事实上,海南并非点缀在海洋空间中的离散小陆块,而是岛屿及其邻近水域和海底的一体化空间,人们栖居于岛屿及其关联水域并与之互动形成的地理、政治和经济实体,即陆水联动的岛海拼装体,隐含着社会系统与自然系统的动态交织,这颠覆了海南长期以来狭仄、孤立和脆弱的叙事,转而强调其作为“南海大省”的韧性和发展潜力。正如太平洋岛国对其“蓝色大陆”的身份认同[43],海南如突出其海洋性,则具有相对于大陆的突出地位。另外,随着国际旅游岛和自贸港建设的推进,海南岛的建设不仅涉及岛屿本身,环岛基础设施、滨海棚户区改造、临港产业园等滨海城市化建设也进入快车道,并日渐波及礁滩、沙洲、海底、水体等海洋空间领域。这些建设行为一方面提升了海南岛的发展能力和人居品质,另一方面也彻底改变了海南岛的岛海一体化特征,影响到陆海栖息地及栖息生物的多样性。当资本逐渐榨取地区超额利润时,海南地方发展陷入一系列岛海治理困境,这是海南自贸港建设亟需面对的新挑战。

4 岛屿“点—轴系统”视角下的海南自贸港发展战略探讨

4.1 作为点的岛屿增长极

岛屿是否可以作为“点—轴系统”理论中的“增长极”?如上所述,从岛海陆一体的视角看,应该是可以。“点—轴系统”视角下的海南自贸港建设,在经济总量、城市规模和区域通达性等方面,海南岛无疑是最高一级辐射中心。作为接受辐射的次级中心,是环绕海南岛的近岸离岛,而位处边缘、面积狭小的三沙岛礁为三级发展中心。海南岛作为极核,对近、远海离岛的辐射和带动主要体现在城市化和产业体系上。

4.1.1 极化:近岸离岛城市化

受限于岛屿自身有限的土地资源,海洋陆地化是增长极辐射的重要载体。为满足海岛城市化需求,自2010年以来,海南建设中出现一股以国际商贸旅游为目标的造岛热潮,相比于其他空间景观,人工岛更像一张空白画布,由人类技术和意志来泼墨,因而在设计上极具想象力:日月状日月岛、太极状如意岛、花瓣状海花岛以及船舶状凤凰岛等。这些人工岛与地标性塔楼的叠合标志着海南在提升全球形象的努力,通过赋予人工岛以新自由主义经济循环和文化转型的新空间性:媒介化空间、私有化飞地空间、跨国空间[48],海南逐渐以滨海资本化空间取代自然海洋形成新的增长中心。从“海域”转化为“陆地”,是增长极向海洋空间扩散的过程,但也隐含着生态系统脆弱性和高昂的生态修复成本。随着水域空间的陆地化和滨海空间的商业化,海南岛的发展亟需超越将海洋视为外在因素的陆地模式,采用一种整体视角,把生计活动、环境治理和城市发展统筹纳入动态的水陆组合中。

4.1.2 跃升:远海离岛的发展

海岛城市化是形成区域“点—轴系统”的前提,岛屿的空间属性和对岛屿意义的认知强烈影响着城市规划与发展。三沙既是海南主岛的离岸岛礁群,也是军事管理区,有着异于主岛的差别化控制和社会经济管理模式。在南海资源开发与岛礁管理上,目前已形成以永兴岛为中心,连接美济礁、渚碧礁的三角架构的微型岛礁城市群。基于大陆背景下发展理论的城市规划模式和技术,传统捕捞产业逐渐让位于国防安全理性,本土人口和文化系统被置换,人工岛、海底地质、近岸水文、海洋生物和人类的复杂互动,也彻底改变了南海岛礁原有岛海性的关键要素及其节律周期。这些不断调整的陆地、海洋、人类和非人类活动之间的相互作用,将安全嵌入南海岛礁城镇化和地理想象之中,海南岛与三沙已然形成经济化主岛—安全化飞地的新格局。

4.2 作为轴的岛链增长带

“点—轴系统”的形成存在空间集聚和空间扩散两个趋向,这是“点—轴系统”的运作机理[10]。与粤港澳大湾区联动发展,是促进生产要素向海南岛空间集聚的重要推动力;将海南打造为双循环发展格局的重要交汇点,是区域资源融合向全球尺度寻求突破的重大机遇,因而形成了空间上的“双轴线”。

4.2.1 去孤岛化的内发展轴线

现实中发展轴线是呈现带状形态特征、具有一定宽度的空间实体,发展轴线自身属性特征与其途经的国土空间单元决定了网络的基本架构。目前有关海南岛与大陆发展轴线的讨论集中在与其毗邻的城市群上,重点是粤港澳大湾区。国家尺度倾向于将“海南与粤港澳大湾区(简称港湾)”融为一体,构筑一个双核结构的海峡经济共同体,成为与京津冀一体化、长江经济带并行的第三个国家级经济增长极。不过,区域生产涉及将不同城市和地方粘合在同一地理想象和规划制度中[49]。考虑到海南普遍被认为是外在于粤港澳大湾区的存在,要实现港湾联动发展,前提是摒弃岛屿孤域性的地理预设,将海南融入陆海互动关系网络而非大陆主导的“中心—周边”关系。

4.2.2 岛际网络的外发展轴线

从自然条件和产业发展现实看,岛屿经济体无法在封闭条件下实现经济增长,只能通过贸易和交换获取外部资源的大开放来推动自身发展,因而在发展战略选择时,岛屿必须将自身置于经济全球化的绵密网络之中,并在区域内部及更广的区际内形成独特定位,以此拓展发展空间[16]。在区位关系中,海南处于“泛珠三角”“泛北部湾”及中国—东盟自贸区的核心位置,是“一带一路”倡议成功实施的桥头堡。因此,扮演好“区域内外的经济贸易与投资联系的中间人”的定位是海南从低阶到高阶发展轨道切换的关键,而“大进大出”的通道经济则是海南岛形成区域影响力及空间扩散的基础。不过,当前要素流量不足掣肘着海南在推进区域合作和对外开放方面的“桥接”作用,因此单纯从区位分析判断海南发展路径并不科学,岛屿的竞争优势是相对的,取决于所嵌入的群岛网络,以及在跨区域体系建构中的竞争优势。

4.3 基于“点—轴系统”的海南自贸港建设

4.3.1 主岛增长极培育

区划破壁。基于“点—轴系统”理论的发展内涵,区域重大战略立足于发挥增长极与发展轴带的比较优势,涉及到统一空间规划制度和建立轮辐网络。相较于全国平均水平,海南省行政区划碎片化,城市型政区不均衡程度高,中心城市间协调发展不足。在全域建设自贸港的定位之下,现阶段赋予海口、三亚、儋洋3个增长极更均衡的城市权能,对东部琼海—博鳌赋予地级市权限,以培育东部中心城市。未来在保留省级建制不变基础上,全面实行一级行政建制,从根本上破除城乡、区域之间的行政壁垒和体制束缚。另外,当前海南省还存在的诸多类型的政区与准政区,历时诞生于间断性的国家战略之中,其权责归属相对混乱,与属地政府间利益纠葛复杂,因此也需理顺正式政区与各类功能平台之间的府际关系,通过推动各政区适应型撤并,强化区域协同发展能力以发挥岛内“点—轴系统”的规模经济效应。
增长联盟。从国际经验看,旅游业在发展初期能够实现人流与消费的最大化,是岛屿破解经济容量“小”的突破口,也是各界对海南发展的共识。夯实国际旅游消费中心,深挖“两山理论”打造山海联动的“田”型字旅游发展轴:以环岛旅游公路、环岛高铁、高速公路等交通廊道为纽带,将沿海城镇串联,构建以中心城市为引领,各级城镇协调发展的滨海旅游带;同时依托现状“十”字型高速公路和规划“十”字型高速铁路形成的复合交通系统,架构联动中部山地城镇的民族风情走廊。不过,海南岛的发展不能忽略特殊生态环境下岛屿社会的文化结构和整体性,从生产率增长而言,理想状态是轴线开发所带来的经济社会绩效正好与沿线社区发展需求相适应,因而以一种与当地群体的惯习、认同感、归属感紧密关联的方式重建岛海关系,通过对区域内共享的民间知识的系统性认识,挖掘被现代性阴翳的部分,将其融入中央的战略部署及赋予海南的各项制度中,共同构筑良性的“增长联盟”。
岛海统筹。在自贸港战略背景下,“点—轴系统”理论实践要求覆盖海南岛内、岛际、跨岛以致全球尺度生产力协作模型。尽管意识上海南被建构为无腹地孤岛,但却与其离岛有着各种物质联系,不同离岛被预设了“点”的功能、发展轨迹及未来[46]。在优势互补、联动发展中可定位为两条二级发展轴:人工岛天然具有“都市、现代性和全球化元素”的品牌想象力[48],蕴含着促成地域产业创新综合体的潜力。由于自由贸易港是一个无边界摩擦的国际流动接口,海南在吸引全球资源同时需要内部边界化规避风险,因而近岸人工岛可扮演一种隔离角色和功能,与主岛形成梯级分工和深度协同,营造一条环海南的“避险/实验岛链”;远岛尺度上,岛礁作为特殊空间的框架性表达,极易形成更异态的地理想象与创造性实践,将三沙嵌入“点—轴系统”前提是协调中心—边缘之间张力,关键是在于提升海南在开发南海资源的话语权和配额,加快将三沙发展为军民融合产业集聚区,形成与主岛协调发展和错位发展,打造“众星捧月”的现代化海岛城市群。

4.3.2 岛链发展轴建设

自贸港—大湾区。陆岛之间“我者与他者”关系源于地理意义阻隔,“点—轴系统”理论重视基础设施束为核心的“轴”线作用,在构建港湾双核地域系统中,需要建立各种实体或虚拟的连接。依据现有资源、环境和发展布局,推动琼州海峡通道和港航一体化建设,将“海峡通道—广湛高铁—粤海铁路—湾区交通圈”作为一级发展轴,打通“港湾”要素自由流动网络已成为各界共识。此外,随着信息技术快速发展,“点—轴系统”所强调的“流”的概念日趋综合化,区域融合愈发与价值链产业链分工呈现强耦合关系,因此“港湾”区域一体化,要充分发挥其作为流空间中“面”要素的特性,打通内部小循环形成稳健的价值链协作体系。目前两地已各自形成互补性优势产业,具备实现跨区域产业合作、打造世界级产业集群的关键要素。考虑到大陆经济体以“生产能力为最大化”的发展导向,岛屿经济体往往遵循“消费能力最大化”的范式,因而拓展港湾产业合作应集中在旅游业、现代服务业、高新技术产业和总部经济等方向上,联合东盟讲好“自贸港+大湾区+泛南海经济圈”的故事,最大化区域整体利益。
蓝色转向。从国际化视角,海南在“外循环”中边缘化的重要原因之一是未能有效融入国际岛屿命运共同体。世界范围内岛屿国家和地区的人口和土地虽少,但控摄海域面积却超过地球表面积1/5。当前将海南嵌入岛屿世界的关键是蓝色转向的定位,东盟与海丝可构成以海南为战略支点扇面辐射的两条一级发展轴。当下在域内抓住RCEP全面落实窗口期,借鉴“澜湄机制”,率先对东盟区域性市场单边开放,以旅游、渔业、康养、环育为抓手,制定商品豁免目录,发掘和培育利益联结点,同时与东盟核心节点共建海空港联盟,通过“点—轴”逐步打通实现全范围覆盖,为泛南海经济合作“圈”落地营造条件。于域外,海南最大地理劣势在于偏离国际主航道,因而无法走中转型自贸港的道路,但可利用岛屿性创新业态治理安排,争取中央授权为“单独关税区”,以“中国海南”名义同世界各国、各区及有关国际组织,尤其是与泛南海周边国家、南太岛国及海丝沿线地区签订经贸协议,将海南与岛屿世界的关系厚植于区域产业链价值链体系,以分工协作、网络化的新型岛链关系替代过去中心地理论中所演绎的强调竞争和排他性的区域发展观[6]。此外,近年来小岛屿国家联盟在全球气候谈判等议题上的逆向领导力正成为国际社会不可忽视的力量,可考虑发挥海南会展和平台的先发优势,构建官民并举,多方参与的人文交流机制,将海南打造为中国与全球岛国海洋产业对接、海洋绿色发展、海洋人文交流的保障基地与国际功能中心(图3)。
图3 岛屿“点—轴系统”视角下海南自贸港发展思路

Fig. 3 Hainan free trade port developmen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island "pole-axis system"

5 结论和讨论

5.1 结论

作为中国区域开发的基础性理论,“点—轴系统”理论反映了社会经济空间组织的客观规律,但既有的“点—轴系统”理论在其“点”和“轴”的讨论中较少考虑到海洋和岛屿的作用。海南岛处于大陆体系与海洋体系互动发展起来的岛屿体系之中,已逐渐成为区域经济融合和战略实验的新目标。因此,本文抛砖引玉,尝试将“点—轴系统”理论分析框架应用于岛屿和海洋国土开发,以指导海南岛未来开发建设,也为今后“点—轴系统”理论的深化、陆海统筹开发及其他岛屿经济体建设提供借鉴。
岛屿作为地缘政治与经济发展的交叠空间,其发展具有独特的魅力,往往可以成为地缘政治和国土空间开发中的一支“奇兵”。本文基于“点—轴系统”理论,梳理了岛屿研究的关系转向和海南岛在今后国土空间开发中的“能为”与“可为”,主要结论为:
(1)岛屿特征使得海南发展道路有别于传统意义上大陆模式,在时间上呈现从大陆从属到海洋身份自觉的缓慢转变,从地理边缘到国家功能中心的地位转变。海南具有岛屿孤域性,经济底子薄、发展资源稀缺,具体政策的拉动效应有限,但事物发展是辩证统一的,岛屿也有极强流动性和跨界性优势,是制度集成创新的天然实验室,这一矛盾不仅是构建岛屿经济体“点—轴系统”的内核,也是关乎海南能否从欠发达地区通过自贸港实现尺度跃升的关键。本文建构的岛屿“点—轴系统”分析框架的意义在于揭示了海南作为岛屿增长极的强弱源于所处空间系统的变化,即内循环系统和外循环系统的互动,通过发挥海南在不同区位关系中的比较优势,以获取参与各尺度层级价值链产业链分工带来的发展红利。由于岛屿的区位关系之间既相互嵌套又彼此独立,在协同发展同时可避免对单一区位关系价值链产业链产生过度依赖,从而整体提升海南自贸港的发展韧性,促进区域高质量发展。
(2)岛屿关系思维汲取了海洋本体的理论取向,强调多维“流”而非地理邻近性对岛屿或以岛群为载体的增长极内部要素互动的重要性。受海洋切割作用,“点—轴系统”可深化为虚实交互的网络关系,要素流的去空间化使得网络中增长极间的生产协作与经济辐射具有更大区位弹性,这要求在“陆—岛”和“岛—岛”的点轴关系中对海南主体特征的关注从中心性转向节点属性,系统性发掘海南从宏观到微观多尺度上的某项突出职能或专业性优势,在流空间中的连通性、控制性、不可或缺性上“做文章”。目前推动海南实现效率、动力、质量变革的关键在于培育新质生产力,但生产力的形成存在客观规律,为克服岛屿经济体的先天劣势,可从演化经济地理的技术关联切入,通过“精明专业化”策略与粤港澳大湾区形成合作,进而推动海南与地区、世界网络产生关联效应。
(3)“点—轴系统”模式有助于放大海南不同地理单元协同发展的内生机制,强化陆岛海多要素优化组合与配置,这分为两个层次:① 以海定陆,海南作为最大热带岛群和最大海域管辖省,提升南海资源开发力与全球配置力是自贸港路径创生的重大选项,基于南海生态承载力及各类海洋要素、资源形态来布局海南陆域的点轴经济系统,在南繁育种、深海深空、邮轮旅游、航运物流等涉海“棋眼”落子;② 倚陆向海,海洋合作事关海南岛大开放进程,无论是实现自贸港战略目标,还是推动与东盟合作的短期任务,都离不开南海形势。推动三沙“小”离岛、东盟“大”离岛之间的双链叠合,前提是将整体性、联动性、协同性纳入到“点—轴系统”发展目标,促成一个兼具陆岛海的产业功能的区域复合系统。

5.2 讨论

在世界范围内,全球政治经济的主导是大都市间的网络体系,资本、信息和技术都通过这些节点在全球流动,这构成了一个巨型的“点—轴系统”。从微观角度看,其中许多节点恰在岛屿而非大陆,因此发展岛屿经济具有实现尺度重组和尺度跃升的可能性。站在岛屿角度观察世界,以“点—轴系统”为核心构建岛屿开发的战略,推动岛屿节点链接世界,不仅在于如何构建岛屿作为开发节点,更在于改变人们对岛屿的传统认知,从自然环境、资源组合转向对要素流动、地域创新能力、制度红利等岛屿发展潜力的关照。目前海南岛是中国新时代对外开放的高地,也是体现陆海一体化特征的典型岛屿地理单元。在传统自然经济时期,海南岛是被大陆忽视和边缘化的隔海遥领,与海洋始终保持着开放关系。然而,独特地理区位所提供的战略价值,使得海南近代嵌入到大陆主导的陆海互动中。随着全球经济格局深刻变化和海洋强国建设的提出,国家从各个层面重新塑造海南的海洋性,提升其发展潜能,这对海南来说是实现尺度跃迁的重大机遇。以海南岛联动世界,进而促进各种要素流集聚,在动态平衡中把资源、产业、生态等潜在优势释放出来,意味着中国国土开发由陆向海的思维转变。因此,本文贡献在于将“点—轴系统”置于岛屿关系中,以海洋本体与陆海统筹相结合为指导,提供了一个通过区域经济空间发展规律思考岛屿经济体的多尺度认知框架。不过,本文仅初步探索了宏观意义上岛屿经济体嵌入“点—轴系统”的思路,尚未借助空间数据细化研究海南自贸港“点—轴系统”空间组织及其结构演化过程。因此,未来研究可从区域—产业视角,结合区域产业演化规律,识别并刻画岛屿区位关系中产业协作与价值流动网络,进而为海南自贸港发展提供进一步科学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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